】【核心提示】中国髹漆艺术,从尧舜时期的“觞酌有彩”、汉代的“错彩镂金”,经六朝的“静穆玄淡”到宋元的“炫技逞巧”,至明清的“满眼雕刻”,漆彩流光、千姿百态,构成了中国文化的独特形态。
漆艺文化历史悠久,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现与使用大漆(自然漆)的国度。但有趣的是,西方国家习惯将日本称为“漆国”(Japan),这应当是一种文化的误解。
中国漆艺文化灿烂而辉煌。河姆渡朱漆大碗的出土至少把中国以漆髹物的历史推至7000—9000年前,这要比日本最早出土的绳文晚期朱漆梳约早三四千年,比朝鲜出土最早的朱漆木梳与漆匣早四五千年。中国髹漆艺术,从尧舜时期的“觞酌有彩”、汉代的“错彩镂金”,经六朝的“静穆玄淡”到宋元的“炫技逞巧”,至明清的“满眼雕刻”,漆彩流光、千姿百态,构成了中国文化的独特形态。
漆艺与音乐文化
髹漆是制作琴瑟时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。漆面坚硬,可以保护乐器外体免受侵蚀;漆膜有弹性,对于传音、共鸣皆有改善,更可衬出乐器音韵悠长绵远;漆膜温润含蓄,不仅使乐器卓显高贵典雅,更可烘衬乐器的东方传统韵味。大漆的黏性为乐器制作提供天然“乳胶”,成语“如胶似漆”道出天然漆的重要品性:黏性。漆乐器正是利用大漆的附着力而使漆乐器稳固而美观,譬如战国时期彩绘竹胎排箫各箫管的排列边,就是利用大漆黏固。大漆还有防蚀、耐酸碱、防潮、耐高温等属性,为古乐器的品质提供了许多保障。最为重要的是漆膜对乐器发音系统有一定改善作用。
在色彩上,乐器有单纯髹以黑色的。黑漆含蓄、蕴藉,给人以深沉内敛的美感,更烘托出乐器典雅深邃的传统东方文化意蕴。排箫、琴、瑟等常髹以黑漆,如湖北随县战国初期曾侯乙墓出土的十弦琴,通体涂布厚厚的黑漆。另外,黑色和红色相搭配也非常得体,以当今色彩学中图谱来分析,黑与红是一种理想的搭配。红色波长最长,纯度最高;黑色波长最短,纯度消失。古时漆乐器多以朱黑二色髹饰是符合色彩学道理的。发展到后代,乐器上的漆色往往非常讲究,南北朝时期的古琴“万壑松风——仲尼式”,中层为坚硬的黑漆,表层为薄栗色漆。隋琴“万壑松风——霹雳式”,面为黑及栗壳色间朱漆,底栗壳色漆。唐琴漆色也主要以黑色、栗壳色为主。这些髹漆的乐器彰显出中国古代音乐的风韵。
大漆使乐器具有沉静大气的视觉美、温润而光滑的触觉美、静穆而不闹的听觉美,大漆给人们带来的质感也是古乐器的审美诉求。大漆之道与乐器文化交相辉映,使古代乐器浸透着东方音乐文化的神韵与独特的文化内涵。
漆艺与建筑文化
大漆是天然的优良涂料。中国古代土木建筑具有极好的稳定性,是世界建筑史上的伟大发明,但木质结构的防潮、防虫、防腐蚀性较弱,而大漆的特性恰好弥补了木材的缺陷,又能增加观感,髹绘便成为建筑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。《国语·楚语》记载“土木之崇高、彤楼为美”,虽为大夫伍举批评楚灵王修建章华台的奢侈行为,但这里的“彤楼”反映了我国古代在建筑上采用丹漆髹绘的悠久历史,也反映了当时人们将建筑彩绘作为奢华生活的标志和追求。古代建筑讲究装饰美,大漆的光泽使古代中国建筑文化独具魅力。“雕梁画栋”既是中国古典建筑装饰的法则,也是辨明等级的礼制。《左传·庄公二十三年》曰:“秋,丹桓公之楹。”此处“丹楹”,即用红漆髹门前的柱子。又曰:“春,刻其桷,皆非礼也。”这里“刻桷”,即在椽子上刻画。据古礼,天子、诸侯之楹规制用黑漆,但鲁庄公刻桷乃为“丹楹”与“刻桷”,故被认为是“非礼”奢靡之举。“丹楹刻桷”说明春秋时期建筑彩绘刻画的装饰形式已经开始。《汉书·外戚传》曰:“其中庭彤硃,而殿上髤漆。”《后汉书·应劭》曰:“尚书郎奏事明光殿省中,皆胡粉涂壁”,同书《宦者列传》又曰:“堂阁相望,饰以绮画丹漆之属”,这些史料都说明建筑髹绘在汉代非常盛行。
漆艺与书画艺术
在先秦时期,漆用于书写,并且用于装饰笔和砚。史籍中也多见“漆文字”、“漆书”、“漆书多汗竹”等词句,相传战国时期魏国史官所作的《竹书纪年》为漆书写成。战国时期,楚国曾用漆装饰毛笔。1954年,湖南长沙左家公山墓就曾出土过一支髹漆的毛笔。扬州博物馆藏西汉晚期彩绘嵌银箔漆砚,背以朱漆为地,身髹黑漆。1965年,安徽寿县东汉墓出土的长方形漆砚,上髹黑漆,外加朱漆。
从出土的漆器书法看,汉代漆器上的大漆书法艺术成就最高。中国绘画是附属于器物而独立出来的,器物上的漆画对其具有独特的贡献。尤其是1987年荆门包山2号墓“彩绘车马出行图圆奁”的出土,至少将主题性绘画确定在战国时期,改变了过去认为风俗画始于六朝《女史箴图》与《洛神赋图》的观点。战国时期“生柔嘉材”的楚地,漆器业异常发达,固善漆画,荆门包山2号墓出土漆奁上的《迎宾图》,绘有众多的人、物,堪称楚漆画中的奇葩。漆画的美不仅在材质,也在工艺,这是其他画种无法替代的。漆画家刀光笔影、画形磨态、粘金贴银、镶壳嵌箔、撒粉填漆、地气材美,工巧天成,为国画与西洋画所无法实现。
漆艺与佛教文化
魏晋时期,佛教徒为宣传佛法,车载“行像”进行巡游的习俗开始兴起,东晋雕塑家戴逵汲取传统漆器夹纻工艺技法始创夹纻漆像。这种干漆像比铜铸、泥质、木雕之行像要牢固而质轻,更容易彰显佛之“高大”以及“道俗瞻仰”,故而为东汉后各个时代所沿用与发展,尤其盛行于唐代。唐代天宝二年间,唐代夹纻造像技术由东渡传法的鉴真法师带去日本,对日本漆器工艺也产生了重要影响,如日本奈良唐招提寺保存的三座大佛,均为夹纻佛像,其中鉴真干漆像被视为日本的国宝。“夹纻行像”是漆器工艺与佛教艺术的一次完美结合。大漆具有黏性,还具有防蚀、耐酸碱、防潮、耐高温等品性,漆器保存时期极长,被称为万年不朽之器。因此,在法器表面施生漆,除了通过彩绘体现漆器的华美、靓丽等艺术性之外,还体现了生漆防潮、防腐、易保存的功效。大漆作为佛像装饰材质的美学潜质与佛家追求的涅槃清寂、空灵生命等宗教精神是同构的。另外,佛像之庄重依赖黄金装饰,而大漆色彩庄重典雅,生漆打磨推光能发出美丽的光泽,极具装饰性。
漆艺不仅促成中国的音乐、建筑、绘画、佛教等文化的大美,而且已经融入古人的生活之中。从古代文学作品中可以了解到,人们的生活食具、娱乐庆典用品、祭祀法器、家具陈设、日用车马、屏风挂毯、书房用具、庭院处所等,处处都见漆器的身影。它们品类多样,精美绝伦,装点着古人的生活环境,也反映了人们崇尚漆艺的审美情趣。中国漆艺文化已然成为一种精美的文化形态。 |